=光光
精力善用,自他共荣

【瑞凯】一般性婚姻

#全文14000,一不小心写长了ORZ

#像是白开水

#你猜结局HE还是BE

 

0.

 

凯莉离婚了。

 

这一点不劳烦他人提醒,可无形间总能收到他人对此的指点。她知道,她们或许只是出于自以为善意的怜悯亦或是无意识地在茶余饭后的当口拎出来唏嘘一番,末了相互引以为戒。

医者仁心,可仁心怕是不能面面俱到。遑论人心这东西和职业操守又没有什么明确的瓜葛。是以坐在马桶盖上暗暗听着隔间外面站在洗手台边的同事再次针对自己的事迹发表看法时,她也只是笑笑罢了。

 

但这又怪谁呢?

 

1.

 

她年少所一直希望的,成为融于社会却又独立于人群之外的存在。

简单说,就是不显山露水地和他人区别开。

这很难办吗?

每个人都是独立于他人的,由此看来她的愿望着实令人费解。

然而并不只是这样。

以一种强大的姿态和随性的方式,保持自我的步调,慢慢悠悠地穿梭在行色匆匆的人群中冷眼旁观。

 

然而能为此付出什么行动呢。

 

在伤秋悲月未果,怀揣着自认为别样的心思心不在焉地听着讲台上的教师喋喋不休时,她的目光透过窗户玻璃看向未来。

彼时的她尚且留着还未及肩的学生头,唯一略显光彩的湛蓝双眸也被收进厚重如窗帘的刘海之下,显然这无法让她同在座的其他人区别开。

可她觉得自己是有这样一种气质的。

在光怪陆离的印象中描摹着未来的样子,即使做不到卓尔不群,也该是淡然冰凉的样子,自由独立而嚣张。

 

这就是十五岁的凯莉了,对自己的未来说是有着美好而模糊的期许,实际就是莫名其妙的臆想。

 

她会想的到?

 

在年龄堪堪大了一轮眼看就要朝着三十破门而入时,在满是婴儿啼哭声的病房里和一群大肚子的孕妇打交道,每天忙得焦头烂额做着千篇一律的接生工作,白天看着比自己小得多的年轻夫妇你侬我侬,晚上拖着疲软仿佛不是自己的身体回到公寓倒头就睡。

 

现实和理想是可以天差地别的,早在这以前她倒是认清了。

 

2.

 

凯莉对婚姻持能拖则拖的态度。

不是心高气傲,只是仍未搞清想要的是什么。依旧存有自己的考量,在生活和工作的平衡中确认自我的价值,若是想硬要往里面再塞一份爱情,显得多余而可笑。

她可以承认自己的失败,在自己想要成为某种人的道路上戛然止步,但不代表她可以就此顺理成章地接受生活企图塞给她的任何东西。

 

什么事情,都总还是要闯一闯的。

 

由此至今都未搞清是否因为头脑发热,选择了这样的职业,做了这样的工作,面对这样的群体,说着这样的话。

没有什么后不后悔的。

这也算是一种充实,或许她潜意识里还把手中的工作当做年少臆想的延续。

她会这样认为,自己是冷冰冰的上帝,在一成不变的面孔下迎接新生。像是一种享受,一种快感,油然而生被需要的感觉,让她觉得不再需要其他。

甚至不需要家庭。

 

一个人也可以很好。

 

是如此想的。

她看着眼前的情侣,把女友肚子搞大的男方一脸无所适从。

就是这样啊。

面上扬着标准职业的笑容,恨不得化作春风安抚着尚且羞涩难堪以致结巴到连话也不能成串的两个人,内里却不失冷淡地印证着自己长久以来的想法。

所以这种东西,她不需要。

 

却未曾想到,这样的想法会在之后被轻而易举抛掉。

 

3.

 

认识那对年老夫妻时,已经是女方子宫内膜癌晚期。

他们安静地入住医院,安静地度过了一个月,安静地离开。

住院期间,凯莉不时会去他们的病房呆上片刻。

纵然许多时候是本着医生的职责,以尽量温和的措辞告知病情的发展,知道希望渺茫,也想要帮助他们抓住些什么。

但还是有一些时候,只是单纯地走进去,找一把靠墙的椅子坐下,听这对年老夫妻有一搭没一搭三言两语,在被问及吃不吃家属送来的水果时,摆了摆手后也在对方执意下不再推脱,索性坐得离病床更近了些。

她想自己大概是喜欢和老年人相处,他们将生活过成了历史,积淀下来的东西令她着迷。或许还因着些其他的。

总归不是因为自己无父无母吧,她下意识地去否决。

 

意料之中的失败。

拼劲全力的手术仍然敌不过死亡通知单,病情恶化夺了满头白发,而夫妻俩在手术后几天选择离开。

凯莉没有挽留。以医生的立场已然没有用处,那么以不知是否算是朋友的身份去思考,她甚至是理解的。

残酷或温情,都是当事人自己的抉择,既然如此,她选择尊重。

送别的那一天,她看到的仍是笑容。

两个人都是笑着的,仿佛一方奔赴的不是死亡,而是去迎接另一场新生。

她看着他们的双眼,盛满的是彼此,是过去,是漂浮在空气中的事物,满得让人呼之欲出。她不想再去深究,可是就是在这样的某一个时刻,她确确实实地改变了。

 

她开始相亲。

 

4.

 

相亲会是她首先想到能够快速寻找伴侣的方法。

凯莉一向是个随性的人,随性到许多事情可以风风火火想一出是一出,在有了结婚念头的第二天就趁着休假日打扮了一番奔赴相亲现场。

她的长相不算差,年龄不算太大,职业算得上受人尊敬,也自并非自视甚高。但若要在一群矮子里面拔将军,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所以在一众摸不着头脑的交流进行完毕后,只觉得身心俱疲。

凯莉已经尽量收敛乖张的性格,企图用温和而不失礼节的微笑回应出现在面前的每一位男士,可最终仍然悲哀地发现,纵使结婚的目的不是为了爱情而是去体验这样一种状态,和与自己没有什么共同点的人朝夕相对也绝不会让人还心存期待。

总不可能是自己的问题吧。

于是再接再厉,离开了相亲现场,前往婚介所填了份表格后开始过目工作人员交给她的一沓资料。

凯莉一张张简历翻着,越来越没了兴致。

现在她算是有点明白了,无论去相亲会还是在这翻简历都是一样的,她自己其实根本对找另一半没有什么概念,导致的结果就是觉得所有人都是无差的。可就是这种无差让她感到心生恐惧,甚至怀疑自己会不会是同性恋。

所幸在快要濒临心灰意冷时,一张简历激起了她的兴趣。

 

在看到格瑞的简历时,第一眼并非是投注在照片栏的。

虽然也是很奇怪了,在将目光从和她同属一家医院的工作单位栏移到照片栏时,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照片栏是空的。

这是第二个激起她兴趣的点了。

是同事,但并不知道是什么科,看着姓名栏时觉得确实耳熟,可又因为没贴上去的照片让她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来这人何方神圣。

 

偏偏凯莉的性格中总是有这样一种冲动撕碎了神秘,容不得眼皮底下还有什么不得而知的东西,索性心下一横当机立断,拿起这张表格中每一栏都寥寥几字连照片都没有的简历,决定了相亲人选。

 

5.

 

见面地点是茶室。

 

直到确实见到了格瑞,凯莉才将名字和面孔对应起来。

然后随之而来的便是不小的惊讶。

 

面前的人表情着实算不上柔和,硬要形容该称为淡漠,好像此刻坐在这里的他是个与此次见面毫无瓜葛的人。

可偏偏他又在凯莉到来时顶着一张事不关己无甚波动的脸开了口。

“你好。”

即使如此,她倒是没感到不悦或是寻到什么违和感。倒不如说,这样的表情才符合她印象中的样子。

和工作时的他别无二致。

说来之前凯莉和他还是见过不少次面的。

并不是什么私人的场合,多数是在医院的年会或者是其他会议,亦或是一些工作上的往来。况且纵使见过面,也没有发生过什么实质性的对话。

而这张面孔能给她留下较深的印象或许也出于其主人常年使其保持冷淡。

像是一个冷冰冰的机器人。

既然现在凯莉知道了眼前这个面无表情的人叫做格瑞,她开始重新审视起来,作为一个相亲对象。

“你好。”她拉开椅子坐下。

在坐下的一瞬间,她后知后觉地发现格瑞对她也不像有印象的样子。

双方都没了言语。

这样的开始有些微妙,她倒不讨厌适时的沉默,可也不能够心安理得地享受尴尬气氛。

最后还是先开了口。

“真没想到咱们还是同事呢。”

语气已经尽可能的轻松,凯莉向来不习惯于沉闷的东西,即使戴上伪装的假面也要显得自己还算快活。

这也同时算是一句试探,想要知道对方是否知道她这个人在医院的存在。

“嗯。”

对方没什么表示,就是一成不变的脸直对着她,让她有些发毛。

凯莉堆了堆笑容,“说起来,咱们之前在医院见过几面,你是外科的吧?”

“……”

对方垂下眼睑,像是没在听凯莉说话。

她不是有耐性的人,纵使对方性格或许原本就如此冷淡,可这样的态度着实让她怀疑对方此行的目的。

她开始考虑刚坐下就接听电话说自己突然有急事要先走一步的可实施性有多大。

即使在同一家医院,科室却不在一个楼层,又不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果然没什么好顾忌的,大不了以后见了绕着走——

“妇产科是吗?”

冷不丁冒出来的一句让还在考虑怎么离开的凯莉立时没反应过来,只是本能性地做出了回答。

“妇产科?”

待回过神来才意识到刚才格瑞不答话是在思考自己是什么科的。

“啊,嗯……对。”

凯莉觉得格瑞这个人着实独特,或许可以再与之交流一会儿。

“没想到你对我有印象,”凯莉啜了一口茶,“毕竟印象里咱们好像还没说过话。”

“的确,”格瑞点头,“之前没有什么交流的必要。”

凯莉切实知道了话题终结者的威力。

和这种人交流,必须有着强大的心脏和面不改色转移话题的能力。

“是呢——两个科也不在一个楼层,平时的确没有什么交流的机会,说起来外科一定非常忙吧?”

“还好。”

“说起来咱们应该是同期进入医院的吧,我估计你的年龄应该跟我差不多——”

格瑞皱了皱眉。

“年龄不是在婚介所的资料上写着吗。”

原来他还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就格瑞这种说话方式,得亏他的职业是医生。

凯莉再次开始思考目前说自己有急事需要先行离开是否合适。她确实感觉到劳累了,刚刚下夜班出来,此刻还需要绞尽脑汁企图营造还算融洽的氛围,这对她来说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说到底,她来这里的目的与其说是相亲,实际更大程度出于好奇。

既然知道了对方究竟何方神圣,剩下的交流本就是建立在同事基础上的寒暄。

“是呢,”凯莉想自己应该先去洗手间冷静一下,“啊抱歉,我先——”

正说着却被铃声打断。

凯莉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人拿起了桌上的手机对她说了句“失礼”,一边起身走向门外一边按下接听键。

“喂——”

门被关上,凯莉一个人坐在茶室里发呆。

或许她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在格瑞回来时对他说,她刚刚也接了一个电话,是她不得不处理的急事。

至于这样的借口是否显得太蹩脚,管他呢。

却未料到门再次打开时格瑞疾步走进来拿起了椅背上的外套。

“抱歉,”她听他这样说,“医院那边有一个手术我必须现在赶过去。”

她眼睁睁看着他一边穿上外套一边走了出去。

在走到门口时,格瑞突然转过头瞥了她一眼且飞快地说了句——

“再见。”

 

待门关上后,房间里又只剩下凯莉一个人。

 

她面无表情地坐了会儿,冷笑起来。

 

再见?

希望再也不见。

 

6.

 

令凯莉始料未及的是,那个给她印象已经差到极点的人竟然在一天后打来了电话。

 

“喂?请问你是——”

刚接到电话时,凯莉整个人尚且处在半睡半醒的状态,声音也不似平常果断活力而中气十足,反倒又软又轻又慢。

这显然让电话另一头的人疑惑了一瞬,清咳了一声后语调平平地回答,“我是格瑞。”

这句话成功让凯莉一个激灵从被窝里爬出来。

“你?你有事?”

这说话的语气任谁都能听出来不友好了。

“嗯,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

凯莉开始怀疑是否自己还在梦里。

“朋友,”沉默了几秒凯莉决定将话摆明了讲,“难道那天见面后你还没有发现吗?”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

“发现什么。”

原本清冷的声音因着从听筒发出带了些微低沉感。

凯莉提了口气,朝电话那头一字一句说道。

 

“咱俩没戏。”

 

这句话成功让对方沉默了。

凯莉想毕竟以后还是同事,在挂掉电话前说句“再见”显得礼貌些。

可是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到对方十分淡定地提问——

“为什么没戏?”

 

凯莉开始觉得格瑞的性格或许跟她想象的不大一样。

“那天在茶室,你没觉得气氛一直很尴尬吗?”

“……没。”

“你不觉得一直都是我问你答吗?”

“……大概。”

“提前走的人是你。”

“我解释原因了。”

好吧,凯莉觉得还是再坦诚点好了。

“说到底,我对你没感觉。”

“我也是。”

 

“……”

 

若是正常女性,在听到这句话后怕是会果断按下挂断键。

但当格瑞这句“我也是”脱口而出后,凯莉竟莫名萌生出了兴趣。

“所以你什么意思?”

对方再次沉默,似是在斟酌如何开口。

半晌。

“婚姻必须以感情为基础吗?”

凯莉思考了几秒。

“不见得。”

“所以要尝试吗?”

凯莉怔住了。

但让她怔住的不是这个问题本身,而是一个之前早该怀疑却没有考虑过的问题。

 

格瑞为什么要相亲?

 

仔细想想,纵使整日不苟言笑,他的长相都可以算作优良偏上了,况且省医院外科主治医师收入应该不算低,这种情况下,性格上的冷淡貌似也获得了特赦,甚至在某些人眼里可能更是加上了一层光环。

他也才三十出头,正是黄金单身汉的时期,会愁找不到对象?

 

“你是同性恋?”

“……不是。”

凯莉感觉到对方声音温度骤降。

“你有什么难言之隐?”

“……没有。”

“那你相亲做什么?”

“……为了结婚。”

“所以,”凯莉拔高了声音,“你为什么这么急着结婚?”

对方犹豫了一会儿。

“我需要婚姻。”

 

7.

 

凯莉结婚了。

 

事实上许多事情想的很复杂,做起来倒是轻而易举。

在和格瑞一同看了几场电影,吃了几顿饭,上下班被接送一周后,他们拿着九块钱去民政局换了个红色小本子。

 

你说爱情来得太快像龙卷风?

 

——不。

 

当凯莉拿着结婚证和格瑞走出民政局时已是月上中天,她抬头看看头顶的月亮,深吸了一口气。

 

"今晚的月亮好看。"

格瑞随着凯莉的视线望向夜空。

不是满月也不是半月,一轮弯月。

"我喜欢这种,比起满月圆得过分,果然还是这种更吸引我。"

凯莉闭上眼睛。

"它也不需要皎洁得过分,保持这种朦胧的感觉就好。"

格瑞收回注视夜空的视线,扭头看向身边的人。

"嗯。"

 

一场不错的游戏。

没有谁喜欢上谁,要说两人结婚的理由,一个为了他人,一个为了体验。

"你确定这周围没有聚光灯和导演?"

格瑞没理解凯莉话中的含义。

"什么意思。"

凯莉摇摇头。

她倒没想过,现实也可以如此戏剧性,结婚安慰重病祖母这种事也能被她撞上。

"为什么要把目标锁定在我身上?"

"不是锁定在你身上,"格瑞面色平静,"是你找上门了。"

"我后来和你说了不合适,为什么还找我?"

"作为医生,救人已经成为下意识的举动,你同意的几率更大一些。"

格瑞目不转睛地盯着凯莉,"对于病人来说,情感上的支撑会产生不可思议的力量。"

 

这是为什么呢,凯莉想。

不是勉强也没有激动,没有太多纠结最后顺理成章地接受。她想她大抵就是这样的,许多事情若真是最后抱持无所谓的态度,那么自己也可以说服自己。

 

"我想可以尝试。"

她自认为不够善良也做不到圣母,走到目前这一步或许仍旧出于最原本的目的,即体验另一种生活。

听起来很刺激不是吗?

没有感情的两个人以婚姻为维系,却仍可以最大范围地享受生活。

 

8.

 

没有婚礼也没有宴席,格瑞的父母早已移民海外有着自己的天地,对于还留在国内的儿子明显并不想去花心思过问他的生活。

当凯莉知道这件事时,内心第一反应是——

他们在这方面是相似的。

纵使一个无父无母一个父母健在,但结局都是一样的,他们仍旧需要在这熙攘的社会中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孤独地活着。

 

当格瑞将她领到他的祖母面前时,她在一瞬间想起了那对年老夫妇。面前的这位老人和她之前遇到的那位确实是有共同点的,不是体现在外貌上,而是有着相似的情绪。例如淡然,平静,祥和。

像是几乎不在意的样子。

可也是有些不一样的,在见到格瑞的身边多了一位女性后,她的双目有了些许神采。

凯莉转头向格瑞递过去一个眼神。

格瑞开始介绍他们的关系。

她看着卧躺在病床上的老人神情逐渐变为惊喜。

她想或许这婚结的比她想象的要有意义。

 

9.

 

直到两个人共用一块空间后,凯莉才逐渐发现,格瑞比她想象的要居家。

他是做事一丝不苟的那类,甚至有时会严谨过头,无论工作或生活。也正因如此,他并不能赞同凯莉毫无规律可言的起居作息,同样无法忍受凯莉对家务的处理。但也没有因此埋怨,反而体现在了行动上,变得较于凯莉越来越习惯于先一步收拾卫生。

凯莉倒也不是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一切,只是她不得不承认,尽管格瑞的话总像是带着冰渣,可他的确在许多方面思考的比她更周到一些。

他的行事作风不像他的语言短促而没有温度,像是在照顾人方面很有一套。饶是两人早已明确过结婚的目的,可凯莉看着下了班换下衣服就系上围裙走进厨房的格瑞,仍不由自主地会想——什么嘛,这和普通的夫妻没什么两样啊。

而若是不受控制地往深了想,她甚至开始考虑就这样过一辈子也不失为一个决定。

其实纵使结了婚,他们双方都没有义务为对方做些什么,这是事先说好的,若是格瑞在结婚后彻夜不归,她也可以安然入眠。

但或许是作息使然,除了医院上的急事,他从来都是踩着点准时到家。

 

“你没有朋友吗?”

饭桌上,凯莉缓慢嚼了几口菜后勉强咽了下去。

这道菜是她做的,想要按照之前观察格瑞做饭时的步骤去做,却发现自己可能驾驭不了厨艺。

不想答也或许认为凯莉的问题没有回答的必要,格瑞选择保持缄默。

凯莉换了个问题。

“你难道都不和朋友出去喝酒吗?”

格瑞放下筷子盯着凯莉。

“你想说什么?”

凯莉端起那盘自己做的实际上尝起来十分有挑战性的菜站起身走向灶台。

“你对我没有什么责任的,咱们并没有必要因为现在这种关系而去克制什么。”

身后的人语调像是结了冰。

“克制什么?”

凯莉回到饭桌,回应格瑞的目光。

“比如你可以在和我结婚的这段时间里去寻找真爱,毕竟咱们这段关系不一定会持续多久。”

凯莉认为自己是好心的。

在凯莉一席话出口的过程中,格瑞自始至终一副淡漠的表情,紫色的双眸黯淡又像融着什么化不开的东西。

直到凯莉被他的表情弄得有些浑身不自在,格瑞才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

“嗯。”

 

婚后的床澑事像是例行公事一般,同格瑞本人的特点一样,规律得很。是说他们总是在确定的日子里进行,这样看来似乎有些严谨的过分。

不过平时一副禁欲冷淡的样子,在床上的时候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那个时候他的面上会有一丝动容,就好像一把火烧到冰面上使之不得不松动,下面的水一点一点溢上来,就如同他逐渐有些失控的动作。

该说到底是男人吗,她在他的身澑下摇晃着想。

即使在整个过程中完全不涉及接吻环节。

在没有这种深夜互动的日子里,他们是分房睡的。而在进行后的夜晚,他们会躺在一张床上。那个时候凯莉是疲倦的,折腾一番后下一秒就可以入眠,而格瑞却总会一反常态,搂着凯莉的身体亲吻她的脖颈。

过程仍是无言的。

然而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了。

 

10.

 

凯莉认为自己切实地体验了一段婚姻生活。

她想自己总归算是幸福的,纵使这种幸福感由她自己评定,无关他人,未免有失偏颇。就比如她若是在心里不断说服自己,这样的状态是完美的,这样的生活是理想的,这样的婚姻是正确的,那么他人也就再也无法对此做出什么评价了。

然而逐渐还是感觉到什么不一样了。

 

或许当将过多目光投注到对方身上时已预示着先输一筹。

 

对方毫无征兆地闯进了她的心房,在里面铺了张小毯子,安安静静地坐下,然后再也不走了。

 

但也无可厚非。

 

说到底都是她自己的心情,与另一个人无关。所以对方漠然也好冷静也罢,在她看不出什么能为之雀跃的东西时,在这种境遇下还想要保持着一副淡然的姿态未免有些可笑,不如摆开了讲,免得自己最终溺毙在不知名的河流,想要翻身也无可能。

 

11.

 

当格瑞向凯莉告知老人已经康复出院时,凯莉嘴角上扬。

她替他开心。

然而紧接着便毫不犹豫地扔出来一句话。

 

“格瑞,咱们离婚吧。”

 

她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试图察觉什么端倪,可以让她收回这句玩笑般性质过于突然的话。

然而没有什么期待中的东西。

格瑞只是抬眼看她,不轻不重地问了一句——

“决定了吗?”

凯莉笑得越来越开心。

“不然呢?”

 

所以两个人在认识一周后结了婚,在相处半年后离了婚。

让凯莉感到奇怪的是,结婚的事情算是公开,但不知是两人结合的迅速导致在一段时间后大家陆续知道了也已没有传播的兴致,亦或是这件事情本身并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必要,医院里的同事们并没有对此评头品足,甚至可能他们的婚姻都是鲜有人知的。可当两人离婚后,明明并没有刻意提起,消息却在一天里传遍了全院。

她坐在马桶盖上,听着隔间外的同事们在洗手化妆之余对她这一事情发表看法并纷纷表示决不像她这样结婚得草率最后落得悲惨下场。

在确定外面已经没有声响后打开门,对着外面的镜子整理仪容。

她想,果然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然而也倒没觉得有什么,外界的看法对她来说一向无足轻重。

但就是感情这东西真的奇妙,来的悄无声息,却在你察觉时猛然如石子入水漾起涟漪,一圈圈扩散,待想收住时已无可能。

可即便如此,若是对方在涟漪将要扩散至边缘时放上一张纸,也就成了一具堤坝,任水纹浸湿了纸张,也冲不过那一道防线。

 

因为是和平离婚,所以之后在医院撞见对方时,两人也会互相点头示意,可也没再有后续了。

虽然她潜意识里觉得离婚后在医院碰到格瑞的次数比起之前要频繁很多。

或许是心理因素吧。

她想这样的状态还是可以的,以一种循序渐进的方式清空回忆,总会让她好受一些。

 

12.

 

凯莉以为情场惨淡事业总会放些异彩。

可是当她和几位医生护士连同一位带刀男子被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时,她不得不承认人应该是在一段时间里诸事不顺的。

因为母亲身体缘故没能保住孩子,院方也已经尽力配合企图安抚孕方家属,可仍然被指控为谋财害命。

凯莉本不想参与进去,这一次接生手术不是由自己做的也不需要自己出面,所以当明晃晃的刀子对着自己时,她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出于自保下意识想要往后挤,却发现同期的医生护士都躲在后面一脸惊恐。

她不禁开始思考最近自己是否做过什么亏心事。

对方的情绪明显是十分激动的,凯莉之前隐约听说过病人的丈夫患有一定精神上的疾病,却怎么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发作。

凯莉一边紧盯着对方手中的刀子以便在袭击过来时可以躲避,一边试图用柔和的语气安抚眼前的人。

“这位大哥,咱们能放下刀子说话吗?”

对方丝毫不在意。

“丧尽天良的,还我孩子!”

纵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也不能乱了阵脚。

凯莉一边盼着保安能赶快到达一边继续放慢语速,“您要是不清楚,咱们可以详细从您太太入院时的状态开始进行分析解释,之前院方就已经说过孩子有百分之九十的概率是保不住的,您太太的身体状况——”

“你们这些庸医都他妈该下地狱!”

饶是已经尽量克制,可上升到这种层面她本就不算好的脾气实在收不住了。

“你嘴上积点德行不行?我们已经再三解释过了——”

却未料对方直接提刀冲了上来。

“等——”

凯莉立刻想要躲闪却发现或许来不及了。

然而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却突然感到胳膊被人一扯,紧接着整个人拉到了一边险险躲过了对方攻击。

随后保安也匆忙赶到制住了发疯的家属。

凯莉被巨大的力道拽出了人群,待缓过神来抬眼一看才发现是格瑞。

就是在这一瞬间里,凯莉紧绷的心放松下来。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刚才格瑞施加在她胳膊上的力道之大似是能使之脱臼。

凯莉低着头活动着手臂,不知该先说谢谢还是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当她决定好还是单纯道谢时,再次抬起头正对上他翻滚着怒气的双眸。

这是她第一次切实感受到了格瑞的怒意,虽然并不知道是出于什么。

“刚才还真是——”

凯莉话还没说完就被格瑞再次扯着胳膊往前走。

“等等——有什么话在这儿说不行吗?”

格瑞倾身附在她耳边冷声道,“你看看周围有多少人。”

将视线移至周围才发一群观众已将注意点放到她和格瑞身上。

于是也便默不作声,跟着格瑞走了出去。

 

待走到僻静无人的角落,格瑞直截了当发问,“你刚才冲在前面做什么?”

凯莉视线落到了一旁,“我是被推到前面的。”

“有危险你不会躲开吗?”

凯莉低下头笑了笑。

“这和你有关系?”

“……”

他又闭口不言。

凯莉想,格瑞总是可以这样,任何他不想回答的问题都以沉默作结,连转换话题都做不到,只会让气氛越来越僵。

“怎么躲?谁会想要面对明晃晃的刀子?”

“倒是你,”凯莉反将一军,“你来妇产科是为什么?”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啊。

她看着格瑞面若冰霜,心中莫名涌起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绕过格瑞时,凯莉补了句“谢谢”。

 

13.

 

凯莉交了个男朋友,是甜品店老板。

 

原本一直都只是在闲暇之余去甜品店坐一会儿,点一份熔岩蛋糕享受来之不易的宁静,却在不知不觉中和店主交谈甚欢。

她喜欢看他做甜品时的样子,无论是素白的手指将水果安置在做好的奶油蛋糕上,亦或是从烤箱中取出面包时专注的侧脸,她觉得如果自己在年轻时还存有过恋爱的想法,那么应该会选择这样的人。

纵使同岁,他整体给人的印象是一个干净的年轻人,这是在不交流的情况下。以至于最初见到他时,她甚至以为他或许只是一个大学生。

直到来时无需开口对方也会将已经准备好的熔岩蛋糕端至面前时,凯莉开始同他有了更多的交往。

他们最大的共同点仍旧是对甜品的热爱,以至于在约会的许多时候双方会因为遇到的甜品店而挪不开脚步。

呆在店里时,凯莉会充满期待地看着他制作甜品时的身影,构想着当甜品入口时味蕾上的绝妙触感。

她说,“卡米尔,你将甜品做成了艺术。”

卡米尔笑笑。

她说,“你是个艺术家。”

这时卡米尔会拥抱她,像是汲取什么力量。

 

14.

 

纵使休班时可以在卡米尔那里转换心情,上班时接连不断的手术依旧让她身心俱疲,特别是在突发的手术面前,她需要牺牲时间踩着月光回到公寓。

在将病人从手术室推出后长舒口气,立刻回到更衣室换下衣服,忍者脚部磨起的水泡踩着高跟鞋疾步走向电梯,待门打开时刚要进去又想退出来。

站在电梯里的只有一个人。

她开始考虑是否该换等另一个电梯,可最终还是在门快要关上时挤进去。

不算小的空间内,一人占据一个角落。

凯莉思来想去决定打破沉默。

“我最近交了男朋友。”

她并没有指望对方能对此作出什么回应,于是自顾自接着说。

“虽然不知道你近况如何,可之前我就跟你说过,不必考虑我可以寻找其他更合适你的人。”

仍是没有回应。

她习惯了对方这样的表现,倒也没觉得尴尬,在电梯门打开时边说着再见边准备率先一步走出。

却未料到身后幽幽传来一句话。

“你胖了。”

对方不紧不慢地走出来。

凯莉知道最近吃的甜品有些多,可她并没有想到已经胖到可以看出的地步。

——不对。

她的确称过体重,可增长的重量完全不足以让外人观察出变化。

那么格瑞又是如何得知呢?难道如此细微的变化也可以捕捉到吗?

纵使在一个屋檐下相处半年,她想她对他仍然无甚了解。

“和不太熟的人说这种话总不太好吧。”

凯莉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眼前的人没来由地心脏揪成了一团。

面容冷峻,嘴唇紧抿,双眸锐利像是能在身体上挖个窟窿。

如此凉薄,要是将感情托付了,是不是只会辜负。

“不太熟?”

她听到对方开口,话不知是疑问还是陈述。

“你是这么认为的。”

这次她可以判断是个陈述句,且话里的温度不亚于将她塞至冰窖。

 

15.

 

一段时间后,卡米尔关掉了甜品店。

他背着包对她说,“我要去法国进修。”

凯莉看着眼前的人,她从他的眼中看到了许多她所喜欢的东西,类似热情、坚持、决绝。

他的眼中有光,和她之前见过的任何一个时刻都不一样。

她突然十分羡慕他。

 

凯莉为他送行,在火车站台上递给他一个纸袋。

“这是我做的熔岩蛋糕。”

卡米尔接过纸袋。

凯莉将他头顶的帽子摆正。

卡米尔拥抱了她。

“曾有人说过,喜欢上他人的那一刻,人就从过去迈向了未来。”

卡米尔在她耳边低语,“之前我并未理解。”

在离凯莉稍远一些后,卡米尔定定地看着她目光灼灼,“现在我明白了。”

凯莉回以微笑。

“是啊,咱们还是朋友。”

卡米尔拖着行李走向车舱。

“凯莉,分手快乐。”

“分手快乐。”

 

16.

 

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以一段婚姻为契机,凯莉竟开始越发害怕孤独了。

但也没再相亲,只是在下班回家后换上一套衣服,画了一个相对还算浓一点妆,拎着提包出门开启夜生活。

她常去的一家夜店,老板雷狮是个随心所欲潇洒之人又是个及时享乐主义者。

 

是在喝得酩酊大醉时被他盯上的。

那时凯莉刚刚开启夜生活尚未有经验,抱着好奇的心态进入一家夜店,起初对于上前劝酒的男性还保持着警惕之心,但在某一个时刻失去了招架之力酒也一杯杯灌下去,最后神志不清地趴在吧台上嚎啕大哭,却不知为什么哭泣。

她隐约感觉到旁边一个人坐下,微微抬头就对上一双紫红色的眸子,在昏暗的灯光下莫名妖冶。

但也并没有搭理的心思。

她翻了个身准备继续毫无形象地痛哭,却再次对上了那人的视线。

她看着他的嘴唇一开一合。

“真是一个忧伤的夜晚。”

她不知道今夜是否忧伤,她只觉得眼前的人看起来很快乐。

索性醺红着脸闭上眼,企图对方自找没趣后赶快离开。

可几秒之后唇被覆盖。

她的身体软绵无力,不知之前喝下的酒里被灌下什么,以至于现在连推开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含糊不清地说了句,“滚开。”

对方倒不恼,学着她的样子软绵绵地趴在吧台上,和她面对面。

“把你的悲伤分享给我。”他说。

 

 

最终凯莉什么也没说,她在吧台上睡了一夜。

醒过来时身边没有人,她睡眼惺忪地提包走出店面。

 

后来便是常客了。

也是在和雷狮成为朋友之后凯莉才知道,最初去的那晚若不是雷狮在旁边看着,她或许早已人财两空。

她喜欢和雷狮聊天,但也仅限于和他聊天。雷狮太过随性也太过花心,做个无关风月的朋友还好,若是再加上一层别的关系,她自己都嫌累。

 

她以为自己能通过一定的放纵排解孤独顺便将如今仍盘旋在脑海中的某人印象全部抹消,却悲哀地发现,像是一场怎么都逃不开的猫捉老鼠游戏,猫是否还存有捕捉老鼠的心思尚未得知,可老鼠总能四处碰壁,兜兜转转后仍旧回到原点。

当谈及凯莉的工作时,她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是医生,便听到雷狮口中钻出一个她一点也不想听到的名字。

“我也有个朋友,在凹凸医院工作。”

“好巧。”

凯莉还在调着手中的饮料,有点心不在焉。

“你也在那里工作?那你认识格瑞吗?”

凯莉手上的动作停下来。

她抬头盯了雷狮几秒,复又低下头,手捧上玻璃杯却也没有端起喝的意思。

她听到自己用缓慢而犹豫的语气低声说着,“好像……不认识。”

雷狮自顾自说着,“说起来我这朋友可真够奇特,不仅不声不响地结了婚整的像是国家机密,并且连照片也不给自家兄弟发一张。”

凯莉听后算是明白了一件事,原来格瑞是有朋友的啊。

她开始想象当雷狮知道她就是他朋友所谓的妻子时会有什么反应。

“以前没事也会找我喝酒,可自从成了家倒是变成新世纪好男人,下了班就往家跑,简直就是妻奴。”

凯莉心中一动。

“这就成妻奴了?你这定义有些欠妥吧。”

雷狮漫不经心道,“真看不出他是这么顾家的人,总之现在找他喝酒都难。”

这句话让她竖起耳朵。

雷狮的意思是,他还不知道格瑞已经离婚了?

凯莉试探性地发言,“你可以最近再尝试联系联系。”

“算了吧,估计正和老婆恩爱呢。”

凯莉听后只觉心中五味杂陈。

或许格瑞只是觉得离婚这种事情并没有说出来的必要,可是从他人口中听到自己仍和他在一起这种明明不可能发生的事,只会让她更加心慌。

末了雷狮做了一句总结。

“结婚竟能让人改变这么多,果然还是不婚主义好。”

 

17.

 

果然还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最近见到格瑞的次数越来越多。

她不知道妇产科和外科是怎么扯上那么多业务,也不知道明明有那么多电梯为何她和格瑞总能挤上一架,更不知道为什么连两人上班到达医院的时间都是如此相近。

然而即使碰面如此频繁,也像浑然未察觉一样,只是在每次四目交接后将视线移至别处。

但也并不能得心应手。

且不说外物不会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很多时候,我们自己的情绪都无法妥善收束。

就比如现在,本来和几位同事有说有笑走进电梯,在看到站在里面的人后明显僵了一瞬。

不着痕迹地瞥一眼,却发觉对方同样也在不着痕迹地打量自己,又在察觉目光后若无其事而又缓慢地移至别处。

待尽量站在离他较远的位置后才恢复状态笑问一旁的同事刚刚说了什么。

未料被一旁默不作声的人尽收眼底。

走出电梯后,一旁刚考进本医院,目前妇产科唯一的男医生金推了推眼镜,“凯莉前辈,你和刚才电梯里那位外科的前辈认识?。”

话是比较直白了,大部分人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凯莉,还有少部分不停地向金使眼色。

心直口快的人,凯莉倒也并不讨厌。

她面上极为心平气和。

“嗯,认识。”

 

18.

 

到了年底,院方一番张罗,年会如期而至。

先是医院领导挨个讲话,再是各科代表总结表现,最后便是大家来的主要目的,宴会。

凯莉掐指一算,和格瑞离婚已经三个月多,在此期间自己倒是有了不少新的经历,她觉得自己相比之前要有不少长进,可在看到另一桌即使现场气氛如此热闹也不能让表情柔和半分的格瑞,又觉得到头来自己一点长进也没有。

随着气氛升温,众人也逐渐放开了,有算计的换着酒桌向医院领导一杯杯敬酒,大部分人则是比酒吹牛八卦,叽叽喳喳乱作一团。

但还是有那么一类,任是环境如何岿然不动,置身现场却冷眼旁观。

凯莉倒是没什么闲聊的兴致,她并没有什么苦尽甘来的感觉,也就不能感同身受随着一群人笑闹。最后只能一杯杯续着酒,并暗自感慨或许唯一有了点提高的便是自己在夜店培养出来的酒量。

也会情不自禁且没骨气地偶尔瞥一眼邻桌,就看到对方仍是一脸冷然的样子。不时有人向他敬酒,他也不推脱,但也不会多说什么,充其量寒暄寥寥几句就将对方打发走。

她现在是十分相信了,格瑞的酒量的确不错,数杯下来面色也未怎么发红,怕不是之前和雷狮练得通透。

原本还在身边朝凯莉问东问西的金也被其他科的年轻护士拉走,桌上其他人聊得又都是家长里短,起初凯莉还试图带进去些状态,在众人聊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致哄笑时附和着牵牵嘴角装作有兴致的样子,可到了后期还是不胜酒力,最后大脑混沌渐渐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了。

之后其他人也察觉到凯莉的变化,开始询问她感觉如何。

她勉强撑起身说了句不大舒服。

一群人连忙说着那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不远处的金听到凯莉说要回去连忙抓住机会逃离一群如狼似虎的待嫁小护士,说着“我送凯莉前辈回去”快步走来扶住她。

金扶着醉醺醺的凯莉一步一趔趄走出大厅,在寒冷的夜风中站在路边打车。

也是极为幸运的,没站多久就看到一辆出租车,金正兴奋地准备招呼,却听到一旁传来清冷的声音,“我送她回去吧。”

毫无征兆响起的声音吓了金一跳,猛然侧过头便看到是那位外科的冷面前辈,话说的极为平淡,可就是有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金之后也听别人说起凯莉和格瑞的往事,并通过自己的观察一直暗搓搓觉得这俩人或许根本就是旧情未断,当下也不再多言,说了句“那就拜托您了”随后愁眉苦脸地往回走暗自思考进大厅后该如何面对那群还在等着自己的人。

 

19.

 

现在只剩下格瑞和凯莉两个人。

他正要搀着凯莉走向他适才停在路边的车,侧过身就看到凯莉双目直直盯着自己。眼神未见有多清亮,但也不是毫无知觉的。

他喉咙一紧,不去回应凯莉的目光反而直接拽着她的胳膊往前走。

他打开副驾驶车门将凯莉塞进去,为她系好安全带后发动了车子。

车内一片寂静。

凯莉将头侧向面对窗户,睁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格瑞沉默了一会儿开口,“以后不要在外面喝那么多酒。”

语气很淡,可又像在压抑什么。

凯莉不答话。

格瑞目视前方继续说道,“没有酒量却喝,就是自不量力。”

凯莉仍旧没什么回应。

格瑞不再多言。

半晌。

“格瑞,咱们现在这算什么啊。”

这次换做格瑞不答话。

凯莉转过头看着眼前刀刻般凉薄的侧脸喃喃道,“过分关注前妻有意思吗?”

格瑞操着方向盘的手一顿。

凯莉学着格瑞的样子目视前方,“我要下车。”

她等了一会儿,没见格瑞有什么反应,决定再重复一遍。

“我说——”

格瑞突然将车头向右一转靠路边停下。

凯莉解开安全带正准备下车就被拉了回来,身体也被掰向面对着驾驶座。

嘴唇毫无征兆被封住。

她看着面前即使这种时候仍是带着冷意的面孔,突然发现纵使曾有过更加亲密的行为,但这是他们第一次接吻。

她看着格瑞在吻的过程中逐渐撕下冷淡的外表,呼吸越来越急促,双眸也在不知何时紧闭。

还有逐渐动情的样子。

其间换气许多次,但格瑞并没有要结束的意思,直到凯莉彻底承受不住,气喘吁吁一把推开。

像是如梦初醒般,格瑞看着凯莉红肿的嘴唇神色晦暗难辨。

末了正过身,视线透过挡风玻璃落至前面昏黄的路灯,声音低沉喑哑。

“抱歉,忍不了了。”

 

之后格瑞带凯莉回到了他的住处。

时隔三个月再一次结合。

一切水到渠成。

格瑞在凯莉的身上起伏时,凯莉让他说些什么。

他皱着眉不清楚该说些什么。

凯莉说那你滚下去。

他犹豫了一会儿吐出两个字。

“凯莉。”

 

20.

 

两人再次从民政局出来时,仍是深夜。

 

走在路上,凯莉问格瑞再次结婚心情如何。

格瑞没有回答,半天挤出来一句。

 

“月色不错。”

 

凯莉抬头看看夜空惊奇地发现今晚的月亮和第一次结婚时一样,是她最喜欢的弯月。

 

 

“我也觉得。”

 

 

FIN.

 

 

PS:任性地设定为民政局24小时营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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