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的难吃,我面壁……
1.
雷德跟在艾比后面喋喋不休。
“我上次明明看到你网购了一箱小说,为什么不能借我几本?”
“不行。”艾比态度坚决。
“为什么不行?”雷德一脸愤慨。
艾比回头,双手叉腰。
“上次借你的书还在老师办公室呆着,你觉得我会再借你?”
“……”
雷德一时语塞。
艾比疾步走向雷德,对他怒目而视。
“上课看小说,还堂而皇之摆在桌上看,你能耐啊!”
雷德一脸委屈。
“还不是因为小说太好看了,我一时忘乎所以——”
艾比气极。
“看本言情也能忘乎所以?”
2.
祖玛知道隔着过道坐在旁边的雷德上课都在做什么。
没有迷上言情小说前,他一般睡觉开黑吃零食,顺带不时骚扰一下课堂纪律。
然而艾比的小说打开新世界大门。
迷上言情后,他开始积极参与语文课,表达能力也以诡异的速度提升。
祖玛分明曾从雷德口中听到如下形容。
“三班那个雷狮怎么那么邪魅狂狷?”
“一班的凯莉看上去就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咱班嘉德罗斯一直都这么桀骜不驯,这就是我佩服他的原因!”
“埃米,你知不知你在玩儿火!”
祖玛“啪”地把本子合上,站起身走出教室。
雷德立刻噤了声,停止从埃米手里抢回自己的薯片。
埃米掏着薯片口中“咔哧咔哧”含糊不清。
“你和祖玛总共说过几句话?”
直到祖玛离开教室,雷德才将目光收回。
“没几句。”
埃米一脸恨铁不成钢。
“怎么,平常这么多话到祖玛这儿就怂了?”
3.
雷德一直苦于如何同祖玛进行沟通。
刚成为祖玛隔着过道的同桌时,他也曾厚着脸皮早晚问安。
“祖玛祖玛,早上好!”
“嗯。”
“祖玛祖玛,明天见!”
“哦。”
只有这种时候祖玛才会回应他一个单音节,而其他时候雷德若向她搭讪,基本得来的是一阵沉默。
雷德起初不觉得尴尬,只当因为二人之前没有交集,祖玛和自己还不太熟罢了。
可一连几个月过去,他没看到什么所谓的同学情谊在滋生。
“喂我说,”雷德突然想起来,“你帮我个忙呗。”
埃米将吃完薯片的零食袋放在雷德桌上。
“看在吃了你一包零食的份上,说。”
“能帮我从艾比那偷几本言情小说吗?要现言不要古言。”
埃米立刻跳起来后退几步。
“换个要求行吗,我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雷德一本正经。
“你要不做,我就告诉艾比你把她的照片卖给别人。”
“……”
4.
雷德再次过上了上课看小说的日子。
这次他严于律己,小说放在桌洞只露一点缝。
通过埃米带来的几本小说,雷德可以判定,艾比最近喜欢冰山男主类型。
他看着书中对男主的描写,“面容沉静,沉默少言,举手投足透着冷意。”总觉得这描写真是栩栩如生,就跟身边有这号人似的。
他抬起头飞快瞟了一眼正在听讲的祖玛。
——这不就是在说她吗。
他低头继续翻了一页。
女主善良乐观,喜欢与人交往,算是个话痨,但就是面对冷面男主总是无所适从。
——这不就是在说他吗。
“雷德你来回答。”
“雷德。”
“雷德!”
雷德猛然抬头,便看到英语老师丹尼尔面露微笑。
“蒙特祖玛,你把雷德桌洞里的东西拿出来。”
雷德立刻把书往里一塞。
“老师,没东西啊。”
却在辩解过程中听到旁边椅子拉开的声音。
不知为何,雷德现在感觉前所未有的紧张。这种紧张不是源于丹尼尔犀利的目光,也不是源于将要被艾比知道自己偷看了她的小说,更不是源于上课做其他事情被发现。
要说是什么,大概就是现在祖玛正站在自己身旁弯下腰,手伸向自己的课桌一阵摸索。
——好近。
祖玛墨绿的发丝垂下,甚至有几缕搭在他的腿上。
雷德浑身僵硬。
祖玛从课桌里拿出书递给丹尼尔。
丹尼尔接过看了一眼。
“数学习题集?”丹尼尔探究地看着雷德,“你对数学爱得这么深沉?”
雷德老老实实地回答。
“是啊,最近挺感兴趣的。”
5.
最近几天,雷德总在不经意观察祖玛。
说实话,他没想到祖玛竟然帮他圆谎。
那本数学习题集是被塞到桌洞边角上的,如果不是刻意去拿根本不会够到。
丹尼尔让祖玛把数学习题集送回来,祖玛走到雷德身边递给他时,雷德小声说了句谢谢。
——也不知道祖玛听没听到。
雷德不清楚祖玛平时有没有观察自己,所以无从知晓她到底是否知道自己上课在看些什么。但无论如何,她不声不响做了一件让雷德念念不忘的事,而且这件事在他人看来或许还是天方夜谭。
谁会想到一本正经的祖玛也会撒谎呢?
眼下只有这样的说法可以解释了——
祖玛没有他想象的冷漠,倒不如说,她其实人很友好。
这个认知让他不由自主心情愉悦。
由此雷德开始理所应当地进行回报,具体体现为重新开始乐此不疲向祖玛攀谈。
“祖玛祖玛,你每天都在这个本子上记的是什么?”
经过几天观察,雷德发现祖玛甚至不像他想象的那样认真对待学习。实际上,在除去数学的其他科目,尤其是语文课,祖玛整节课不会抬头,而是在一个本子上写些什么。
祖玛僵了一瞬,放下手中的笔,合上本子塞进书包。
雷德自讨没趣,但也毫不气馁。
“祖玛祖玛,能不能借我看看数学课的笔记?”
祖玛从课桌上一沓本子中抽出一个递给给雷德。
雷德立刻双手接住。
“谢谢祖玛!”
虽然祖玛全程没有转过头。
雷德觉得祖玛非常有意思。
她明明个子很高人又瘦削,体育成绩也的确很好,却像是对运动、户外之类的事情毫无兴趣,没有课的时候只会闷在座位上,低头在本子上写些什么,显得极其文静。
她到底在写些什么呢?
雷德抓心挠肺万分想知道。
6.
未等雷德看完埃米偷来的小说,艾比就已经气势汹汹前来算账。
“雷德,我的小说。”
雷德企图蒙混过关。
“什么?”
艾比怒不可遏。
“我说我那套小说第三本哪去了,原来在你这儿!”
雷德自知瞒不过,采取其他战略。
“你看,我最近看小说都十分小心,完全没让老师发现——”
艾比冷哼。
“上次丹尼尔叫你时,你就在看我的小说吧。”
雷德干笑。
“不是没被发现吗?”
艾比决定从实质出发,从源头解决问题。
“雷德,你一个男生为什么那么喜欢看言情?!”
雷德想了想。
“大概是有共鸣吧。”
艾比掏了掏耳朵表示没听清楚。
“有共鸣?哪门子共鸣?”
雷德突然保持缄默。
他在心里思考,是啊,哪来的共鸣呢?
7.
祖玛有两个秘密。
一个是她的本子,一个是她的思春期。
这种滋味可不好受。
不善与人交往使她入学之初未能抢占先机,在大家三三两两聚成团体后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失去融入机会,过少的交流让内向的性格完全凸显,到最后彻底给人留下高冷形象。
她竖起耳朵听到同学对她议论纷纷。
沉默寡言,不好相处。
于是不由自主被带入节奏,倒真按他人所想的发展,在不做解释中越发寡淡。
坐在旁边的雷德阳光灿烂,喋喋不休,朋友成群。
更重要的是,他会主动找她说话。
虽然自己没有什么明确的回应。
内心是雀跃的,外表是冷漠的,这就是她最初的状态了。尽管这种莫名感激的情绪中途发酵为更加让她措手不及的存在。
以至后来只能默默看着雷德同他人插科打诨,内心郁郁寡欢。
她打开本子开始创作。
是的——
这个外表普通的笔记本,祖玛用来写小说。
确切一点,言情小说。
她边写边想。
雷德最近喜欢看言情小说。但他看的小说质量不敢恭维。
听听从他口中吐出的那些词……
祖玛摇摇头。
她脑中思绪万千,笔下酣畅淋漓——
8.
祖玛写完了人生中第一部小说,是个悲剧。
她并不是悲观主义者,只是莫名有些享受这种肆意主宰某个世界的感觉。悲剧总会给人留下更深的印象,若这个故事能被其他人看到,她希望它是能让人感触的。
她对此有点沾沾自喜。
尽管没有读者。
人们总是会对自身切实经历过的劳动成果保有珍重的态度,祖玛也不例外。
在将故事完成后,她并没有就此搁笔,而是继续将它装进书包,不厌其烦进行修改。
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事实却是。
——除了她,又有谁会看呢?
在所有小说再次被艾比收走后,雷德整体显出一种颓势。
这种颓势说不清道不明,像是处于一段亢奋时期但又在某个时点被轰然拖下。
即使不显山露水,例如他仍可以毫无负担地在课堂上插科打诨,下课后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嬉笑怒骂。
但也会在更多不为人知的时候想入非非。
不知不觉消沉几天后,他想明白了一件事。
言情小说带给他最直观的感受就是,他想恋爱了。
这种感觉是可以挂在嘴边的,对于雷德这种人来说。但若是真心实意,怕也不会让人信服。
可谁又清楚呢?雷德也不清楚。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祖玛。
他暗自想到,照之前看过的小说套路,他和祖玛在性格互补上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就是原作里性别相反。
由此又陷入另一个迷惘期。
祖玛会和自己恋爱?
9.
祖玛知道自己是个极其别扭的人。
比如在中间一段雷德减少同自己搭话的时间里,她是不好受的,但也只能眼睁睁置身一旁不做行动。然而现在雷德再次同自己的联系密切起来,确切说是单方面的,她的内心又惴惴不安,无法理所应当对雷德的攻势做出理想的回应。
最后只能尽最大限度在雷德同自己搭话时简短说些什么,以达到挽留雷德,期待他能再次对她开口的效果。
她承认她在顾忌什么,例如形象,例如面子。
一个沉默寡言个子很高不大合群的人,喜欢一个人,这个人就坐在他旁边,可若是她说出来了——
她想一定是满满的违和感吧。
无论是对她自己还是其他人。
说到底,现如今雷德对她投入过多兴趣,还不是因为在上课时她悄无声息帮了他一回。
若是对此怀有太多期待——
她想言情小说里的套路在现实中可不好使。
10.
不懂的事就要亲自探索。反映在行动上,雷德开始更加频繁找机会同祖玛说话。
“祖玛祖玛,老师上课讲的物理题你听懂了吗?”
雷德是这样想的。
如果祖玛听懂了,那么他就问她如何做。若是祖玛摇头,那么他就自告奋勇上前指导。
但对方到底有没有这个需求——
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祖玛微不可闻偏了下头,随后应了一声。
雷德趁热打铁。
“那你能给我讲讲吗?”
祖玛把笔记本递过去。
“给。”
“……”
雷德笑意未减,接过本子。
祖玛的字是很好看的,所以就这么看一会儿也不错……
11.
雷德觉得祖玛的本子太多了。高高地摞在桌子上,而且样式繁多。
有些或许是一个系列的,色调一致,只是图案上略微有差别。
他想,祖玛是怎么做到记清每一个本子的用处呢?
祖玛的笔记实际对他毫无用处。
在开学前就已经把整学期的内容自学完毕,课堂的问题对他来说毫无难度。
然而总还是要维持一下表面功夫。
所以祖玛的本子在他手里放了几节课。
上课时不再有小说相伴,现在他发展出一个新的爱好。
——画画。
语文课实在枯燥,是以他开始拿出铅笔在本子上画些什么。
最先浮现在脑海的就是祖玛的脸。
他没见她笑过,面上总是淡淡的,没有什么情绪,可正是这样才让他更加心生好奇。
祖玛笑起来是什么样的?
他开始一边想象一边创作。
擦了又画,画了又擦,整整一节课也只是画出祖玛的一张面孔。
雷德看着手中的作品发呆。
若是祖玛真能像这样笑出来——
下课后,雷德正要去上厕所却被旁边的人叫住了。
“雷德。”
雷德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是谁在跟他说话,紧接着瞪大眼睛口张成O型。
“祖祖祖、祖玛!”
他有点激动,祖玛主动跟他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
祖玛音调平平。
“笔记用完了吗?”
雷德反应几秒意识到是她的笔记,大脑从当机解脱出来后不假思索开口。
“用完了——”
说着没等祖玛作出回应装作很急的样子自顾自飞快奔出教室。
站在教室门口他感觉心脏剧烈跳动。
——怎么办。
自己的名字从祖玛口中发出……怎么如此好听?
而直到雷德上完厕所洗手时才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他好像上节课是用祖玛的本子画的,而且——
雷德脸色煞白。
他好像忘记擦了……
12.
雷德胆战心惊回到座位,发现笔记已经被夹在了一摞本子中间。
此时祖玛不在。
他想这是个机会。
雷德四处张望发现并没有人在注视这边,于是当机立断上前抽出本子。
他想必须在祖玛还未回来前尽最大速度将画擦干净。
然而当翻开时感觉有什么不对劲。
本子上的内容密密麻麻,但好像并没有物理公式——
倒更像是作文之类的东西。
雷德意识到拿错了……
但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便发现这貌似也并非作文,而是——
这时他感觉身边有椅子拉开的声音。
于是条件反射般将双臂压在本子上,抬头状似漫无目的地盯着教室里其他人打闹。
心脏要跳出嗓子眼了。
雷德反复祈祷祖玛暂时不会发现她的本子中少了一个。
直到放学也没见祖玛再次离开座位。
雷德眼睁睁看着祖玛将笔记本们装进书包走出教室,张口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最后只得心情沉痛地将祖玛的本子装进书包,并怀着微弱的希望祈祷祖玛今晚既不会用到物理笔记本也不会发现她的本子少了……
13.
回到家,雷德放下书包就从里面拿出祖玛的笔记本放到桌上。
他盯着封面开始思考。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本子呢?
他想起在学校里时无意看到本子中貌似有许多对话。
如果不是作文本,难道是日记?
想到这,雷德大惊。
——祖玛的日记?
但若不是呢?若只是作文本或摘抄之类的呢?
雷德内心备受煎熬。
摆在面前的是自己心心念念女生的迷之笔记本,自己想要窥探却又惧怕触犯隐私。
随后他做出一个决定。
就翻开第一页,看看是不是日记这种性质的内容,如果是,立刻关上。
他小心翼翼翻开第一页。
第一行正中间赫然两个大字。
——凹凸。
他开始思考,日记是要写题目的吗?
继而不受控制往下看了几行。
——像是一个故事。
故事的开头悬念丛生,让雷德心生好奇。
于是他往下浏览。
——这个人的身世为何如此扑朔迷离?
他翻了一页。
——这个女生主动接触这个身世成谜的男人,她有何居心?
……
之后雷德已经完全被带入状态。
他随着本子中的情节一会儿心脏揪成一团,一会儿又不由自主笑出声。
最后——
在看到男女主角双双挂掉后,情不自禁流下了眼泪……
雷德抬头看看时钟。
深夜十二点。
他合上祖玛的本子,脑中有长长的感想需要抒发。
于是将本子放在一边,拿出纸开始奋笔疾书。
14.
回到家后,祖玛本想拿出创作小说的笔记本再进行一番修改,找了半天却没找到。
——难道是落在桌洞里了?
祖玛只能作此猜测。
于是开始写作业。
她从书包里几下翻出了物理笔记本,打开至今天记到的一页,正准备再研究一番,却一眼看到了右下角的图。
……
祖玛开始心跳加速。
画了一张人脸,而且看起来十分熟悉。
她瞬间想到了雷德。
再定定地看着本子上的图,祖玛感觉热度开始一点一点蔓上皮肤。
——这是,自己笑着的样子?
祖玛立刻把笔记本合上。
她深吸了一口气,继而再度打开。
这次她看着本子上的画开始唇角上扬。
——是雷德画的。
之后一晚上祖玛对着书桌上的镜子咧嘴微笑。
15.
第二天,雷德很早来到了学校。
却发现还有人比他更早。
在走近座位时,他刻意放慢了脚步。
拉开椅子,坐下。打开书包,拿出本子。
他深吸一口气,转过头面向祖玛。
“祖玛,你的笔记本。”
雷德看着祖玛一反寻常立刻回头,在看到本子时双目瞪大。
雷德看着祖玛面色逐渐变红。
雷德看着祖玛伸出手快速接住本子。
雷德死死抓着笔记不放。
意识到雷德故意没有松手的打算,祖玛一阵紧张——
“祖玛。”
雷德另一只手拿出一沓纸放在笔记上。
“这是我的读后感。”
他看到祖玛抬起头,脸上展现出自己从未见过的神态。
那种极为震惊的——
他清了清嗓子,表情严肃。
“祖玛。”
“再写一部小说吧,以你和我做主角。”
“……”
雷德看到祖玛嘴角勾起,是他画的那样。
FIN.